從什麽時候起，他開始直呼皇帝名字？

這真是個好問題。

但是，讓藍鮫自己回答，還真不一定能答得上來。

大概認同墨斯·迦爾是族人後，下意識地把他劃到自己人的範圍內，接著兩人一起在原始星的深海裏探索，不知不覺拉近了距離，好像有一天很自然地喊了彼此的名字。

由於沒太註意這個小細節，這會兒突然被仿生人管家提起，顯得各種怪異。

藍鮫惱羞成怒地一甩尾巴，水花準確無誤地飛濺到羅蘭的腳跟前，羅蘭揚了揚眉，識趣地推著餐車退出房間。

藍鮫輕哼一聲，沈入水底，嘴巴裏吐出一串小泡泡，等臉上的熱潮散去，他探出水面，甩甩腦袋，抹了把臉。

焱浠靠在水池邊，慢悠悠地晃動尾巴。這段時間天天吃高階海鮮，滿面紅光，神采奕奕，尾巴鱗片都恢覆了光澤。

他笑瞇瞇地看著藍鮫：“真喜歡的話，選他做伴侶也不錯。”

藍鮫被調侃，鼓了鼓腮幫子，游到他身邊，小聲地說：“我對他是有好感，可還沒有達到心動的地步，而且……”

“而且什麽？”焱浠追問。

藍鮫煩惱地抓頭發，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心裏的想法，因為他怕自己說出來，會讓人覺得他有點渣。

焱浠耐心十足，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道：“喜歡就要勇敢地說出來，否則像我一樣，一旦錯過，就只能當個孤獨的單身狗。”

藍鮫疑惑地問：“焱浠哥以前有喜歡的鮫？”

焱浠道：“有啊，可惜我猶豫不決，被別人捷足先登了。”

藍鮫詫異：“誰啊？我認識嗎？”

焱浠哥以前是鮫人族的戰神，雖然比不上鮫人王厲害，但他年輕時擁有像火焰般艷麗的容貌，獨特的紅發和紅尾巴讓許多鮫人羨慕妒忌恨。

以他的條件，竟然也有“失戀”的時候？

焱浠屈起手指，輕叩他的額角。“過去的事不提了，現在說說你的事。”

藍鮫捂住被敲的地方，咕噥：“小氣。”

焱浠打了個呵欠，懶洋洋地道：“不說的話，我去睡午覺了。”

往水池底部一瞧，小銀鮫已經爬進他的小貝殼裏，整理柔軟的鮫綃，吃飽喝足，準備睡覺。

藍鮫糾結了一小會兒，組織語言，盡量不讓自己顯得那麽渣。

“我之前和你提過的那位秦總，非常照顧我，幫忙解決了很多問題，沒有他從中牽線，就沒有滄瀾號。我對他的好感不下於墨斯……所以……我覺得……”

他避開焱浠似笑非笑的眼神，逃避般地往水裏滑去，只露出一雙充滿無辜的眼睛。

“所以你覺得自己見異思遷，喜歡這個也喜歡那個，左右為難？”焱浠幫他把話說完。

藍鮫完全沈入水下，當一條名副其實的“鴕鳥魚”。

焱浠的尾巴一晃，巧妙地把他從水裏托了出來。

逃避解決不了問題，藍鮫只好硬著頭皮面對，垂下漂亮的耳鰭，舉起三根手指為自己辯解：“我雖然對他們都有好感，但沒想更進一步。”

以前他身負尋找鮫人蛋的重任，哪有時間和精力思考個人情感問題，但凡冒了一點苗頭，就被他無情地掐滅了。

如今，他找回鮫人蛋，身上的壓力減輕了一半，封印終於松動了。

但是，作為一條戀愛經驗為零的鮫人，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對秦默和墨斯的好感有什麽區別。

焱浠聽他磕磕巴巴的解釋，大致了解了情況，大掌一按藍鮫的腦袋，使頸地揉了揉。“放心，鮫人是世界上最鐘情的動物，一生只有一個伴侶，寧缺毋濫，絕不勉強自己。如果哪天你對誰發情，就說明你喜歡誰。”

藍鮫的頭發被揉得亂七八糟，艱難地逃出他的“魔爪”，躲到一旁，打理自己的發絲。

“可是我現在一點發情的預兆都沒有。”整理好頭發，他無奈地攤手，“這是不是說明，我對他們只是友情。”

焱浠摸了摸下巴。“嗯……我沒發過情，所以不好幫你下定論。”

藍鮫睜大眼睛。“你之前不是說有喜歡的鮫人嗎？”

焱浠笑道：“正因為我對喜歡的鮫人沒有發情的沖動，才猶豫不決，等她和別人成雙成對了，我只好歇了心思。”

藍鮫大失所望。

就這？

焱浠哥果然是憑實力單身。

甩甩頭，他決定不去想這麽覆雜的問題，沈入水底睡午覺。

滄瀾號正在宇宙裏平穩的飛行，暫時不用他去駕駛艙盯著。

焱浠瞥了眼房間的某個角落，揮了揮手，優雅地翻身潛入水底，游到小貝殼旁邊，把睡相奇醜半條尾巴都掛在外面的小銀鮫挪回去。

房間的角落裏，閃爍著幾個光點，等三條鮫人都睡著了，光點消失，再出現時，已經在房間外面的走廊上，逐漸凝聚成形。

墨青色的長發飛揚，金眸璀璨，五官深邃，正是飛船智能滄瀾。

他擡頭，看向朝這邊走來的軍裝男人，囂張地堵住他的去路，明知故問：“找誰？”

墨斯·迦爾停下腳步，彬彬有禮地詢問：“小鮫在房間裏嗎？”

滄瀾雙手抱臂，擡高下巴瞇眼瞅他：“有事？”

墨斯·迦爾對他傲慢的態度毫不在意，微笑道：“關於回帝國後的一些小細節，需要和他再一起探討一下。”

滄瀾皺眉：“以你的地位和身份，不該全權處理？”

墨斯·迦爾道：“我確實可以全權處理，但征求他的意見是對他的尊重。”

滄瀾眉頭舒展幾分，態度緩和了一些。“他在睡午覺，等他醒了再說。”

墨斯·迦爾頷首：“好。”

滄瀾走到他旁邊，兩人的身高不相上下，稍一側首，便懟到他耳邊，威脅地低語：“小子，你膽子很大嘛？”

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，披不同的馬甲處理事務。

墨斯·迦爾面不改色，自若地道：“是老師教得好。”

滄瀾倏地後退一步，眼神犀利如刀地審視對方。雖然他只是一個智能的虛擬形象，無形中卻散發出一股迫人的氣勢。

墨斯·迦爾不卑不亢，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。

半晌，滄瀾邪氣地問：“你不怕我向小鮫揭穿你的真面目？”

墨斯·迦爾態度誠懇地道：“彼此彼此。”

滄瀾不怒反笑。“好小子，有長進。”

以前那個悶不吭聲，只會埋頭訓練，被他打斷肋骨都不懂反抗的臭小子，經過千年的磨礪，翅膀終於長硬了。

墨斯·迦爾謙遜地道：“希望沒有讓老師失望。”

滄瀾伸指點點他的腦袋，可惜無實體穿過去了。沒趣地收手，他輕哼一聲，化為光點消失了。

墨斯·迦爾站在原地等了半分鐘，轉身離開。

西莫在他耳垂上閃閃發亮，小聲地問：“陛下，那個……你和滄瀾在打什麽啞語？”

其實它隱隱猜到什麽，但沒有證據，不好下定論。

墨斯·迦爾邊走邊道：“故人重逢，不勝歡喜。”

西莫懷疑。

歡喜？

沒瞧出來。

它只看到兩人針鋒相對，劍拔弩張，火藥味十足，哪像故人，仇人還差不多。

墨斯·迦爾沒有多加解釋，他擡手按了按貼在胸前的小木牌，嘴角不自覺地上揚，心情出奇的好。

滄瀾號的速度很快，僅用了十天，便到達lr1001星系的軍事要塞。

異獸潮已經退出星際範圍，帝國軍人將它們殺得片甲不留，獲得無數價值不菲的戰利品——奧菲斯獸全身是寶，從低階到高階，收集的材料可以用在各個領域。

每次異獸潮結束，就該輪到兵工廠出動了，運輸軍艦絡繹不絕。

滄瀾號回歸的途中，遇到多艘兵工廠軍艦，艦長得知皇帝陛下回來了，興高采烈地連線問候，拐彎抹角地打探七階異獸的屍體。

當得知七階異獸被恒星焚燒成灰燼了，全都惋惜地捶胸頓足。

七階異獸啊！

多好的高級材料！

要是能留個全屍，又可以制出一架超級機甲了。

藍鮫坐在船長座位上，托著下巴看艦長們失望地結束通話。

“真的沒留下一點東西？”他問副船長座位上的男人。

當時戰鬥激烈，他光顧著防禦，都沒註意七階異獸是怎麽死的，等回神時，人已經墜入大海。

墨斯·迦爾道：“七階異獸確實被焚燒了，不過西莫動作快，搶了它的脊椎。”

藍鮫眨眨眼。

那頭七階異獸的原形非常龐大，一條脊椎有多長？

至少三四百米。

“為什麽……騙他們說沒有？”藍鮫不解。

墨斯·迦爾溫和地看著他：“小貔貅想升級，需要高階材料，這條七階異獸的脊椎能讓它升成超級機甲。”

藍鮫楞了楞，萬萬沒想到男人留下材料，是為了他和小貔貅。

好一會兒，他感激地說：“謝謝你，墨斯。”

小鮫人的眼睛水光瀲灩，像一汪清泉，看得人心神蕩漾。

墨斯·迦爾不動聲色地按捺心思。“不必和我客氣。”

藍鮫捏捏耳環，小貔貅立即脫離，變成機甲球，奶聲奶氣地說：“謝謝陛下~”

墨斯·迦爾伸指按按它的圓腦袋。“你要好好保護主人。”

小貔貅擡起機械手臂，敬了個標準的軍禮。“是，陛下！”

藍鮫失笑，轉頭看向旁邊，迎上滄瀾幽怨的眼神，頭冒問號。

嗯？

最近滄瀾好像怪怪的，問他怎麽了，也不說，一個人生悶氣。

這脾性，和碧綃像了十成十。

他越來越覺得焱浠的推測是正確的，然而多次試探，對方毫無破綻，又讓他無法肯定。

飛船即將靠近要塞，所有人都做好下船的準備，而要塞的範首長和前幾天特地趕來的霍元帥，一起率眾士兵迎接英雄歸來。

當從霍元帥口中得知藍中士是鮫人時，範學民是不敢置信的。

那種傳說中的古老生物，怎麽可能真實存在？

藍中士除了戰鬥力更強，精神力更高，超能力更出眾外，長得和普通人魚沒有任何區別。

好吧，和柔弱軟萌愛哭的小人魚相較，藍中士的確與眾不同。

霍昱通過視頻見過藍鮫的真正模樣，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，但是，當看到他和陛下一起下飛船，仍然受到了巨大的沖擊，至於他身後的範學民，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。

人……人魚……在用尾巴直立滑行！

哦，不是人魚，是鮫人！

更長的尾巴，更大的耳鰭，更美更夢幻的絕美容貌，看一眼便被蠱惑了般，再也移不開眼，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，心潮澎湃。

範學民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軍人，自制力驚人，短暫地失神後，恢覆理智，移動視線，看向藍鮫的後面，只見一條年邁的老鮫人抱著一條可愛的鮫人寶寶，從容不迫地下船，他不禁露出驚異的神色。

他們……就是藍中士在原始星遇到的族人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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